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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奐如發文指黑歷史 鈕承澤「只戴套」拍床戲

#地方 #柯奐如 #情非得已生存之道 #鈕承澤

聯合報 記者黃保慧╱綜合報導

柯奐如11年前曾演出鈕承澤執導電影「情非得已生存之道」,與鈕承澤有親密床戲,讓她事後相當不舒服。柯奐如近日數次發文審視這段過往,勇敢自揭瘡疤,也表示,「我也希望藉由討論當時的狀況,讓大家有所借鏡,不要重蹈覆轍。我也希望大家從我的例子瞭解,傷害的造成,有各種的形式。」

她今凌晨完整寫下當時過程 ,稱回家洗澡時意識到拍攝時過於親密的體膚接觸,拚命想洗掉那些觸感與記憶,也惶恐不知怎麼向男友訴說,「那晚,我唯一想到的方式,就是請男友和我發生關係,甚至粗暴一點也無所謂,我希望能藉此覆蓋掉對方在我身上、腦中的記憶……」

柯奐如。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
柯奐如。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

她表示事前完全沒討論怎麼拍那場床戲,基於信任對方,且當時對自己有過高的期許,內心希望通過這次的拍攝,自己能達到自我要求的標準。「我因為過於為畫面設想、身體不希望留有痕跡,全身僅貼了胸貼,就上場,而對方僅使用了保險套。對方還告訴我,他不會放進去。我相信對方是想令我安心,但其實這句話不需要說。」之後兩人按劇本拍了「發生關係」的場面。

但最後剪出來的畫面,讓她質疑「不禁令我閃過:若影片其實是可以以這樣的形式呈現,那當初真的有必要付出如此多來完成嗎…?那對我的心理來說,是二次傷害…」

她說他事後來道歉,他是劇組最高權力者,她也只能接受這樣的處理方式,但他道歉後翻臉幹譙,「過一陣子,您又來道歉,再告訴我,應該來個如何拍床戲的座談會,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我感到快要錯亂」,後來和電影相關的活動,只要看到對方,她都選擇走避,「我感覺我是那做錯事的人」。

 

柯奐如臉書全文:

(文長,慎入。)

上篇文章發表後,有另位男演員訊息問我:

『請問你在描述的,是我們劇組嗎…?』

『啊!不是誒!不會吧…?難道…?』

『嗯,我們劇組也有相同情形…而且是監製、導演、工作人員一起拿手機拍監視器的畫面…覺得很不舒服…』

我除了透過自己的文章,把這樣的狀況表達出來之外,理解其實自己影響的很有限。想請問,有沒有什麼管道,能讓遇到不適情況的工作人員,感到有安全感的表達空間之外,

還能讓這個情況,得到某種強力的約束的呢?

我們並不想造成劇組的麻煩,

只是希望被尊重,請問有什麼更有效的方式呢?

接續上篇分享的文章。

在對外公開後,我也會感到擔憂,除了對自己的,還有擔心是否給工作上的夥伴,帶來了麻煩。之前恰逢新戲的宣傳,十二月中我的態度還以不談論此事為原則。公開後,我趕緊訊息給某電視台的行銷宣傳,十分擔心影響了對方的信譽,沒想到,竟然得到這樣的答覆:『完全不會!個人支持妳所有決定!』『是對的事情就該做!支持!』並安慰我『產業裡很多人都是有意識的。』竟是對方反過來安慰我…

心裡難以形容對這位工作夥伴的感激,以及她讓我看到,對這個產業,或許還是可以抱持一些信心的。

父母親的態度,此時也好重要。每當有可能令爸媽在意的新聞曝光,第一件事不是先安適自己,而是直奔老家,確認爸媽的感受。去年金馬獎,導演胡波的母親在台上的模樣,令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幫爸媽照顧好我們自己。我好,爸媽就好。

這回,那聳動標題的報導又再出來時,我先是回老家,問他們還好嗎?(十一年前,因此篇報導,他們非常不好。)

爸爸說,我們都退休了,沒關係,不會遇到人問,妳放心。

此時發覺,父母堅強,做子女的就能夠堅強。

感到安心的同時,也覺得因為自己的工作性質,

好對不起爸媽…

後來我跟爸爸談及我公開表達態度一事。

爸爸不是一個擅於表達自己的人。

他竟然和我說:『你知道自己這麼做的原因就好,要有信念!這麼做,有得有失,有失有得,我相信妳一定想過,但得失,其實也難一概而論。』

沒想到爸爸竟然那麼有力量,我抑制住快掉下的眼淚…

之後,開始走上清創傷口道路,除了書寫、你們的聆聽、分享,給我很大的幫助之外,我還聽從了內在,去做了兩件事。

事後想想,那其實很冒險,但,對那時的心理狀態,已無其它更好的選擇(我不想再逃避)。

當時相信如果那麼做,會讓自己更有安全感、對這個世界,

能更信任一些。而事後,也證實了,那對我來說是有效的。

有關第一件事,當事人希望保留在我們之間,所以我不便談,但想和對方誠摯地說,很感謝你願意給我們這個機會,那真的讓我願意相信多數人仍是有判斷力、且富有同理心的。

對於他人質疑你的,我相信你。

有關第二件,十一年前,那篇扭曲的報導出來後,有一位自稱是受對方委託的女性長輩打給我,目的是想探詢我接下還會有什麼舉動。那件事讓我一直有很深的感受、印象,感覺到被女性長輩壓迫。我思考既然感到困擾多年,何不再做個確認,若不是事實,便能從受壓迫的感受中解脫,也在自己記憶、印象裡,還給對方清白,不再抱持誤解。

於是我訊息了對方,在表達來意後,對方篤定地回覆,當時她並沒有受託打電話給我。我選擇相信。讓事情放下。接著對方翻出那年扭曲的報導,我一貫的回覆,沒有被逼、沒有全裸,對方回覆:『那還好嘛!那跟Me too 沒有關係嘛~』、

『那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我感受到被勉強,被質疑,被訕笑,

感受到疼痛指數瞬間升高,將要爆錶。

我以最後僅有的一絲理性、力氣,告訴對方:『我覺得這樣的回應,是不妥的,在您完全不了解對方經歷過了什麼的情形下。』

我知道自己快要昏厥,我禮貌地感謝對方,離開了聊天室。

退出對話後,腦子只不斷重複出現三個大字『活下去!』『活下去!』不斷大口呼吸換氣不知過多久,才逐漸緩過來。

我還是要鄭重地說,謝謝這位女性陪伴我釐清當年的懷疑,讓我對周遭能保有一些安全感。很感謝妳願意和我對話。

但是透過此次對話,也理解到,我們還是會有機會面對這樣方式回應我們痛苦的人,而且,大眾對於造成受傷的情況,仍在一個狹隘的想像裡。一定要『被逼』才會受傷嗎?沒有『被逼』,就不會造成受傷?

一位女朋友提供我另種思考:或許這位女性長輩,在緊張、不知道怎麼面對的情形下,想試圖以一種輕鬆的方式來化解、鼓勵我。是,也有可能。若是如此,感謝妳,但我的頻率,離那樣可以輕鬆談論的頻率,可能真的還有很大段的距離,很不好意思..

有句話,『當上帝關了一扇窗,必定打開另一扇窗』,當關上了和這位女性長輩的對話後,下一秒,便見『不再沈默』的作者陳潔晧先生來訊息…

感到十分意外!不可思議!

向陳先生道謝過他給我的啓發後,向他請益:『性侵,只等於對方的性器、其他身體部位的侵入嗎?』

他回覆我:『那是大家普遍的誤會,性侵的形式是包含各種種類的。很多兒童被性侵的經驗,都屬於性剝削。意即即使沒有身體接觸,也可造成性侵害的創傷。例如:要求兒童觀賞成人性交,或要求兒童作為成人性觀賞的對象。

用『性暴力』是符合很多女性成人受害經驗的形容。在家庭或工作領域,利用權勢或威嚇的方式進行性暴力是普遍的受暴經驗。』

同時他用標題『韋恩斯坦,我生命中的惡魔』文章為例。分享:『好萊塢電影圈也是充斥對女性的性暴力。指控韋恩斯坦的人非常多,每個人的立場不同,呈現的角度也不同。』

他繼續說:『一般來說,十六歲以上,若沒有真正侵入的行為,法律上我們比較難以定義為『性侵』。『性暴力』應該是屬於比較廣義受害者經驗的形容,也比較有討論的空間。在WiKi上對性暴力的定義:WHO對性暴力的定義包括但不僅指強姦,該強姦定義以人類的陰莖、其他身體部位,或其他物體以物理的方式強行插入女陰或肛門。性暴力是一種有目的的行動,其目的往往是希望造成受害者的污辱、並削弱對方的尊嚴。而當社會大眾以異樣眼光看待性暴力的受害者時,會造成更大的恐懼,這也是性暴力的目的之一。』

我非常感謝陳先生和我的分享,收穫極大。對我來說,要把自己的體驗,找到所謂的定義、名詞,只為了讓大眾好快速瞭解,是非常辛苦的。就如陳先生所說,傷害包含了各種形式。而語言本身,是有限制的。不舒服就是不舒服了…

最後,我願意談一談,當時自己經歷了什麼。

這是經過多日以來,不斷地向內在確認的結果。

願意談,是因為我不希望讓大家落入黑白分明、二分法,

我就是受害者這樣單一的看法、討論當中。

我不願意扮演那樣的角色,

我希望一切回歸到真實。

我也希望藉由討論當時的狀況,讓大家有所借鏡,

不要重蹈覆轍。

我也希望大家從我的例子瞭解,傷害的造成,有各種的形式。

我也希望,對方能從我用盡力氣揭開自己的同時,

理解到自己當時對他人造成的深遠影響。

我相信,除了大家的關懷之外,我能靠自己的力量再站起來。

我不知道以下是否會令閱讀者感到不適,請斟酌自身的情況,

再決定是否閱讀。

2007年的某一晚,我接到了對方親自打來的邀請電話,對方具知名度、擁有豐富經歷、且也是演員出身。我還記得自己在路邊接到電話時,眼神發亮、臉頰發燙、心情興奮的難以形容的熱切心情。

但是進組後,對於要如何拍攝那一場戲,除了有唯一、具體的共識就是背面到背部這件事之外,至於到時彼此要怎麼做,或如何拍攝,絲毫沒有討論。我也不好意思再問,我想對方那麼有經驗,一切應該會沒有問題,跟著對方走便是。

當時我對自己有過高的期許,內心希望通過這次的拍攝,自己能達到自我要求的標準。

我因為過於為畫面設想、身體不希望留有痕跡,全身僅貼了胸貼,就上場,而對方僅使用了保險套。對方還告訴我,他不會放進去。我相信對方是想令我安心,但其實這句話不需要說。

我們按照劇本的需求,拍攝了『發生關係』的場面。

因有劇照師在場,我相信正面拍攝的照片定有不妥,

我在一女性朋友陪伴下,

(報導說由媽媽透過黑道出面)和劇照師討論、

由劇照師刪除了不適當的照片。

拍攝完成當下,我沒有感到特別的感覺。回到家後,洗澡時,在觸碰到自己身體的時候,數小時前,拍攝時,和對方過於親密的體膚接觸、那溫度、感受、記憶,全面向我襲來。

當時我覺得自己好髒,我拼命地想洗掉那觸感、那記憶,所有的一切。我發抖,我不知道該怎麼向最親密的男友說清楚自己在片場經歷了了什麼,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助自己能好過一點,那晚,我唯一想到的方式,就是請男友和我發生關係,甚至粗暴一點也無所謂,我希望能藉此覆蓋掉對方在我身上、腦中的記憶…

過了兩天、仍無法平靜。我已經無法以言語,說出自己發生什麼了,只能以紙筆寫下,向朋友求助…

我聽說後期剪接時,剪接室特意掛上了窗簾、最後以現在的版本問市,我很感謝最後這樣的處理,但,也會不禁令我閃過:若影片其實是可以以這樣的形式呈現,那當初真的有必要付出如此多來完成嗎…?那對我的心理來說,是二次傷害…

因對方是導演、同時是男主角,當拍攝在進行時,我感受到對方觸碰到令我感到不舒服之處。作為演員,是無法主動喊停的。

我理解在這個片的主題下,您有必要擔任男主角,但,當演員之間,發生了這樣需要去好好處理、調解的情況時,在現場,已無其他人,其權利在您之上。導演的權利、責任,是副導或其他人無法取代您,去執行、或承擔的,任何人都無法。

當您身兼了導演、男主角時,您跟我道歉,在沒有第三者在您權利之上,作為中間人的時候,我只能被迫的接受這樣的處理方式,和您的道歉(在前篇已提及,在道歉之後,緊接是一連串不理性的字眼,不禁懷疑,這道歉,真是自省過後,由衷的道歉嗎?

過一陣子,您又來道歉,再告訴我,應該來個如何拍床戲的座談會,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我感到快要錯亂…

後來只要是和電影相關的活動,只要看到您,明明那還有我想走近打聲招呼的、我的朋友,我只能自行選擇走避。把自己隱蔽。我感覺我是那做錯事的人。

以上…,就是當時的情況…。

那場床戲,所有和自己的選擇有關的,我無知的部分,

我負起應負起的責任。

但是,若時光能倒回,能讓我再回到當初的那一刻…

我想說….

導演…我好希望當時的你,能保護我…

您是我在現場,能依靠的人…

因為我相信您比我有經驗,

我相信您會幫助我…

我多麼希望,您能幫我設想,

再確定一次,那場床戲那樣拍的必要性,

在現場,您能來告訴我,妳不用付出這麼多,

您可以藉由您的經驗,確切地告訴我,

我是有選擇的,我不必如此…

您有其他的方式,同樣能完成當時的拍攝…

我有很多的希望,但全都破滅了…

想請教您,

您在為達自己的目的過程中,是否忽略了一些一樣重要的事?

您是否只關照到了自己?

當您眼裡只有自己時,是很難有空間去感受到其他人的。

這樣其實是蠻幹的過程下,

真的能達到您希望的結果嗎?

這其中是否有需要再思考的地方呢?

我想借用一位網友的話:『身為創作者,不只是帶大家進入虛構的世界,更重要的是,戲完了,還要帶著大家完整的走出來。』

您在狀態穩定時,對演員的幫助,是感受的到,

我相信在您心中,仍有對自己的期許…

有關對這件事的全部回應,寫到這。

找了好多天,

想找到文字表達自己當時發生何事,好像最接近的是,

『我被應該要保護我的人,沒有保護到、且傷害了。』

我在思考寫出自己的經歷時,仍有一絲恐懼,

是否有人會覺得我『不潔』,

我只希望,大家能如常的與我相處,

如常,不多一分,不減一分。

我真的好感謝,在這段期間,在我身邊,所有的小船的陪伴,是你們豐富了我,是眾人的力量,給予我勇氣好好凝視、穿越,接下來的,該靠我自己。

我也謝謝媒體朋友們的理解、體諒,給予我空間安靜的面對,且從不主動問起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尊重我的心理狀態。

非常謝謝你們。

我也要向你們坦誠,在我發現媒體會引用我的負面文字之後,我隱蔽了自己的身心不適情況,所有可能令人感到負面、擔憂的文字。

我想謝謝十一年前,那時曾接住我、給我幫助的

家人、所有朋友…

當時如果沒有你們,我無法行走至今,

便沒有機會好好凝視,有機會穿越這一切。

在揭開這些陳年傷痕、以及現在聽聞到的負面例子時,

可能也讓一些圈內的朋友,感到不適…我能理解…

我也和你一樣,不希望大眾對影視圈的印象是其差無比的。

我對我們的環境,是有期許的,是和你一樣在意的。

借一位導演的話,「就算這個產業沒有提升有形的收入,至少要給人尊嚴及安全。」

最後,感謝每一位願意閱讀完的朋友,

感謝你們這陣子給予我的陪伴…真的,

深深感謝…

 

聯合報 記者黃保慧╱即時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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