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淵源
關於「理髮」，可以聊的事兒可多了!
就從這件事的稱呼開始吧…最簡單直白就屬「理頭」、或者「理髮」，字數精簡且意象清楚，整理頭髮是也。當然更講究些的人會說「理容」，只是自從此二字在五光十色的城市招牌上出現時多了一些閃爍的霓虹燈之後，似乎就多了一層神秘且害羞的色彩了!
還有像是母親常說的「做頭髮」、或是「電頭毛」、se-do(日本話)的說法。或是像我那位經歷過十里洋場風光上海的岳父大人還說過，在那些體面理髮廳裡的師傅們的口中，「打頭」就是剪完頭髮後的「洗頭」，可別被嚇著了!
理髮這件日常小事，時常也會是有些人的大事，得講究點儀式感。我最近常在市區喧囂的巷弄間看到一些設計用心的理髮廳，倒不是其空間美學有多花俏時髦，反而是在裡頭考究那種昔日老年代的男人沙龍特有的時代感，提醒男性們，城市步調再怎麼匆忙，還是得留一點緩慢調子來打理身體的門面。愛漂亮不再是女生的專利，也應該算是現代紳士的禮儀之一。
當然，也有很多人真的把理髮當成一件必要的小事…雖然小，但不可缺的功課。一件要求新、速、實、簡的功課，於是乎，一種很工業化、系統化、公家機關化的空間就因應而生了，那就是這幾年如雨後春筍般在城市蛋白區的街頭巷尾冒出來的「百元理髮店」。老實說我第一次走進去之前也是花了頗大的力氣說服自己，畢竟要把一件曾經得花上半小時以上與千把塊錢的事情壓縮到五分鐘之內，而且只收你佛心的價格，實在很難用物理學與經濟學去衡量其美感的價值。所幸男生對於自己外表的執念終究比較容易放下，那種無法抗拒的cp值，還真會讓人成了習慣，不斷地再度光臨。對我而言，那個空間最大的魅力就是「簡單」，簡單到無需跟師傅聊天，不必讓他們知道我的職業、心情、與我為何可以在上班時間來剪頭髮…..。連付錢都不過手，看你要需要啥服務，門口那台售票機都可以選，如果找不到你要的項目，也甭費唇舌詢問，一切極簡。
還有一種極簡的剪髮空間，不過已失傳許久，幾年前我在廣州某一座天橋下倒是看見了。就是一種在城市最多庶民往來的角落空間都可以隨時搭建起來的理髮空間…..一個人的理髮廳。這個廳裡，天空就是天花板，你腳下踩著的四方，只要可以放上一張凳子，師傅就可以幫你圍上布兜兒，卡ㄘ卡ㄘ幫你打理頭髮，要怎樣的造型都難不倒他那數十年的硬底子功夫，那種跟命運拚搏過日子換來的一身功夫。還有一旁那只美髮百寶箱，從貓王到海賊王，甚麼靚仔風格都可以讓你滿足。
算一算我被剪頭髮的經歷也超過五十好多年，從小時候被母親帶去那家名為「清爽理髮廳」的最初記憶，然後稍稍曉得愛漂亮就被髮禁推成小平頭的我，每個月都得報到的那一間鄉公所附屬的「大眾理髮廳」，再到大學年代因為壓不住的好奇與美髮師的鼓動而燙了一顆結滿葡萄的釋迦牟尼頭…的那間「小雨詩詩港式髮廊」，再到解嚴之後各式各樣的理容總匯。社會有多麼開放，關於理髮這個空間就有多少可能性。
而我最鍾意的一間，永遠會是我老家巷口的「秀蘭美髮」，因為在剪髮阿姨的口中，我永遠都是「對面那個小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