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時報記者譚淑珍/首爾採訪報導
由韓國總統尹錫悅發動戒嚴令引爆的政治混亂,發生在韓國經濟最需要穩定領導的時刻,韓國央行總裁李昌鏞直言,經濟與金融市場亟需的「關鍵結構性改革」,恐因這場政治風波而被迫延後。
韓國在過去半個世紀以來,經濟平均成長率是6.4%,至2024年底,韓國央行警告2025年恐將步入1%、甚至低於1%的低成長時代。
李昌鏞口中的「經濟與金融市場的關鍵結構性改革」,聽在汝矣島議事堂大路示威現場的上班族趙永浩的耳裡,不過是再一次依賴「財閥」的代名詞,他用右手恨恨地將貼著彈劾的手燈打在右手上說,「人們關心的民生、經濟等問題,對不管那個政府而言,似乎都是次要問題,只關心他們自己的輸贏。」
政治財閥權鬥史 盤根錯節
翻開韓國的政治經濟史,是一頁頁政治與財閥的權鬥史。對盤根錯節的財閥經濟,每一任總統都想要終結,結果都適得其反。韓國每一個總統在任內都推出振興中小企業的方案,最後,都演變為對財閥的依賴更深,貧富差距更大、也更加排擠中小企業的生存空間。
即使是改革派總統如金大中、盧武鉉,甚至誓言不惜一切也要徹底根除財閥經濟的文在寅,在任內也都很快就體認到,韓國要躋身經濟強國之列,除透過他們所鄙視的財閥,別無他法。
過程與結果,可能非常的醜陋,但是,成效卓著、世上絕無僅有。「財閥經濟」帶來快速攀升的經濟成長、世界級品牌與企業、影響全球的「韓流」文化,還有貧富差距。
雖然不在十大財閥之列,在韓國也算是小財閥的鉅鵬集團第二代白勳章不諱言,財閥經濟對韓國曾經是「藥」,然而,當財閥巨大到讓經濟發展失衡時,反而成了社會公義的「毒」。
但是,「在韓國,真正關心社會公義的人,遠少於擔心生計的人。」擔任工程師的昔奭直言,韓國青年面臨的最根本問題,是出路問題,年輕人會走上街頭是因為沒有出路。
而三星集團,是年輕人求職的首選;在三星工作,可以為自己及家人帶來榮耀。三星,雖是仇富者的靶心,卻也是不少韓國人心中的驕傲,儘管三星近來經營不斷出現危機,甚至還出現有史以來首次罷工,還是有很多人支持三星,韓國開發研究前院長金俊經就說:「再用20年的時間,都難以打造出這樣的企業。」
這是因為三星集團的總收入相當於韓國GDP的兩成,從「搖籃到墳墓」方方面面影響著韓國;以三星為首的財閥有任何閃失,韓國失業率會立即飆升,更會拖垮韓國經濟,這也是歷任總統都會曾不斷重覆強調,要創造有利於中小企業發展的公平環境的關鍵原因。
國會派系化 法案向財閥傾斜
然而,在醫療機構工作的石善宰,以他從事的醫療機構的科長的孫女才2歲就開始學英文,為將來入職大企業培養競爭力為例,在韓國,很多文化都已根深蒂固,「不會在一夜之間改變。」財閥是藥也好,是毒也好,既已上癮多年,也不會說戒斷,就能戒斷的。
「經濟政策,要有藍圖;改革,不能盲目。」金俊經指出,韓國經濟的根本問題,是在沒有藍圖、沒有戰略目標,導致企業投資不振,政策若過當,反而會讓韓國經濟更深陷於低成長的泥淖。
「這很難,」檀國大學政治外交系教授金珍鎬曾經在LG任職10數年,他比誰都清楚財閥掌控著不可小覷的政治實力,「財閥的情報網、人脈比政府想像的還要強大,」他說,改革財閥需要透過立法,而財閥的遊說力量在國會有很大的影響力,很難讓一個多派系的國會,通過一個不利財閥的法案,除非有破釜沈舟的決心。
以目前的韓國政局混亂的情形,別說改革財閥,要提出經濟政策的藍圖,恐怕都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