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日報中國新聞組／綜合報導
支撐大樓的承重牆被砸，震動了哈爾濱這棟30層高的大樓。在這裡，有人打造婚房期待新生活，有人花光積蓄準備養老；但房貸都還沒繳完，居住自由的夢想先被牆上驟現的裂縫困住。住戶們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把房錢拿回來或換套房，哪樣可行？
夜裡躺在床上，孫祥翻來覆去，「我始終整不明白，他怎麼就把承重牆給砸了呢？」和他一樣想不明白的，還有樓裡其他200來戶人家。
九派新聞報導，孫祥的房子位於哈爾濱市松北區利民學苑，小區一共2棟樓，每棟3個單元，一層4戶。周邊高校林立，31層的樓高在周邊一片6層高的矮樓內格外顯眼。
「五一」假期前一天，小區物業竣華物業發布一則緊急通知，稱由於B棟2單元3層業主裝修砸了承重牆體，導致大樓牆體開裂，為確保人身安全，對B棟業主及住戶進行緊急撤離。
後來業主們得知，這裡原計畫被改造成一個台球廳。
裝修擾人 出動挖機、鏟車
4月30日，第一道裂縫被發現。隨後，門邊、客廳、臥室開始相繼被發現越來越多的裂縫，最長的一道從牆底一直蔓延到牆頂，有3米多長。
住戶張驚雷用手輕輕敲了敲陽台一面的瓷磚，和其他面傳來的悶響不同，白色的瓷磚傳出清脆的空響，「已經空了，都有回聲了」。
和張驚雷臨近樓層的龍飛也常往家裡跑跑，他每次回家都用手機拍照，「每天都能發現新的裂縫」。
承重牆被砸2天後，一條細長的裂縫如蛇身般從他家的瓷磚牆底部向上爬。現在，在臥室牆壁上，兩道泛黑的裂縫透過壁紙依稀顯現。還有高層住戶表示21層樓也出現裂縫。
孫祥還能清晰記得，4月28日早晨，他在樓裡遇到物業的人，還曾好心提醒他們，「三樓挖機、勾機、鏟車都在，裝修聲音一直大的擾民，讓他們快去看看」。結果，到了晚上，他就在群裡看到承重牆被砸塌的消息。
他怎麼也想不通，「我家買房裝修的時候，倆保安成天盯著我，這不讓動那不讓動，怎麼三樓還能把這些東西帶進樓，還把承重牆給砸了呢？」
婚房被毀 「砸沒了」女友
如果沒有這場事故，高層住戶張驚雷五一小長假本應在西藏和朋友自駕。在承重牆被砸後，物業將住戶安排到附近酒店居住。他在酒店4天沒換衣服了，但還是惦記著、往家裡跑。
因為女友說「不想住樓梯房爬樓」，張驚雷在2018年賣掉附近原本更寬敞的樓梯房，換了利民學苑這套120多平方米的電梯房。為了能在8月結婚，他在裝修上傾注不少心血。
同樣在利民學苑買房做婚房的，還有吳曉鵬。他的房子買在房價的最高點，120多平方米的房子，總價約70萬（人民幣，下同），首付23萬元。
他和相戀四年的女友原本預計五一節後動工裝修，並在年底結婚。突然倒塌的承重牆幾乎直接「砸沒了」他的女友，「我倆現在已經快黃了，都不怎麼說話了」。
早在半年前，龍飛的家人就想把房子出售，用賣房錢在另一個城市付首付，但掛網上一直沒賣成，索性就將以每年一萬七千餘元的價格租了出去。後來「樓被乾裂了」，租戶退租，龍飛連租金一起賠了幾千元。
貸款怎還 一輩子的積蓄
5月7日晚9點左右，利民學苑B棟一片漆黑，大部分的住戶都疏散到酒店了。張驚雷用手指點了點，「還有14戶住著呢」。留在樓裡的，大多是行動不便的老人。一位低層的住戶表示，因為家人癱瘓，他們選擇留在家裡。樓下還有兩戶也一直住著，一家半身癱瘓，一家剛做完腰椎間盤手術。
利民學苑B棟出事後，原本並不熟悉的鄰居們迅速熟絡起來，每天總有一些新消息傳出來，還有一些人傾訴自己悲慘的遭遇。
宮橋的遭遇讓許多鄰居忍不住同情。他剛剛買下這套房，只住了兩個晚上。房子落戶在女兒的名下，怕影響到女兒的未來，他不敢停貸。「樓都那樣了，我每個月還要供幾千元貸款」。李大則是決定不交貸款了，出事那天正好是他的還貸日。
年過半百的孫祥在2018年才擁有屬於自己的家。因為年齡太大，銀行批給他的貸款年限並不長，為此他掏出全部積蓄付下首付，「攢了一輩子的錢啊，全投這裡面了」。
2022年末，他被查出結腸癌晚期，手術花了將近10萬元。身體虛弱的他只好把工作辭去，靠愛人在外做零工糊口。孫祥原本想把房賣了治病，但一夜間，他最後的保障似乎也化為泡影。
和孫祥不同，曲佳20多個月大的女兒被母親接回老家照看。不想住酒店的她也想回家，但是房貸還剩40多萬元沒有還，房子卻變成了這樣。為了還房貸，丈夫離開家鄉去南方工作，只能在電話裡安慰不知所措的她。
賠償沒譜 補助也領不到
關於賠償，業主們還沒完全想明白，網上的說法卻五花八門，例如「一天一戶200元」、「損失一共1.6個億」。有業主說，1.6個億是按照樓盤市值均價70萬元計算，再乘以200餘戶人家，便得出了1.6個億的賠償。「但這個說法不準確，我們有大戶型小戶型，樓層高矮也不同，難道都賠一個價嗎？」、「目前就是把我們安置到酒店，每天包吃住，其他還沒有正式談」，網傳的200元補助也沒有領到。
「裝修錢都可以不要了，我就想把房錢拿回來，或者給我換套房。」曲佳說道。孫祥則是望著窗外，有點愣神，他不想要錢，也不想再住被修復的樓，只想要一套正常的房子。(部分住戶為化名)
私拆承重墻 4人被採取刑事措施
哈爾濱利民學苑租戶私拆承重牆導致全樓被疏散安置引發廣泛關注，據當地通報顯示，松北區建立應急處置工作專班，涉事居民已全部轉移安置。哈爾濱市委市政府成立事件調查組，連夜對該事件進行調查處置。目前，公安機關已對4名相關責任人採取刑事強制措施。
北京青年報報導，住戶表示，已有北京來的專家進入家中鑑定。「他們到我的房裡，對著圖紙檢查，並用一種儀器對著牆面操作，一共在我的房間裡待了20分鐘左右，此後專家還去了其他人的房子。」
一名建築專家表示，目前僅從外觀來看，難以判斷該大樓承重墻受損的影響程度，樓體結構在設計時有嚴格的規範，很多時候出於安全考慮，也會計算出富餘量，避免意外的發生。專家稱，大樓是否成為危房需要專業人員到現場進行鑑定，未來根據調查情況，才能確定是進一步加固還是進行其他處理，「但不論如何，承重牆在裝修時不能碰是鐵則」。
北京盈科律師事務所建設工程業務部副主任劉四國指出，相關責任人是否明知該墻為承重牆是此次事件定性的關鍵。如果相關責任人不知情，可能構成工程重大責任事故罪。如果在知情的情況下仍然拆除承重牆，則可能構成故意毀壞公私財物罪，甚至可能觸及危害公共安全罪。
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律師付建說明，業主可以因為遭受財產損失向法院起訴，要求拆除承重牆的相關責任人承擔侵權責任。除了索賠因房屋遭受的損失外，業主還可以要求責任人賠償安置的相關費用。
付建表示，物業公司對業主拆除承重牆這種違規行為，負有阻止的義務。如果物業公司管理不善，導致整棟樓的業主面臨人身和財產損害的危險，也可能承擔連帶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