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文忠
相信大家也都會跟我一樣，這些天來，想狠狠的往大眾銀行的玻璃門踹上去。但這人神共憤的事，豈止大眾一家銀行而已，這是銀行的行規，「日出東方，唯我不敗」，每家銀行遇到這樣的case，用法規條文對付弱勢，沒有一個會手軟。
事件始末，其實不複雜，單親媽媽莊明玉，用270萬標下大眾銀行申請法拍位於台南善化的房子，她把自己的所有積蓄45萬當保證金繳了，結果找大眾銀行申請房貸時，行員才告知房子是「凶宅」，拒絕貸款，莊明玉繳不出錢棄標，法院必須再拍，卻註記了「凶宅」。「凶宅」一現形，結果只拍了231萬，與莊明玉標價270萬差了39萬，直接掉了近一成五，按照規定必須從保證金裡扣除差額給大眾銀行，她積蓄瞬間剩下六萬。
▲莊明玉原以為可以脫離無殼蝸牛之苦，怎知春夢一場血本無歸。(圖／東森新聞)
莊明玉向六家銀行求貸，銀行竟「統一陣線」的都不貸，莊明玉轉向原申請法拍的大眾銀行求貸，大眾只說「凶宅不會放貸」，她從大眾台南、高雄分行，一路求到台北總行都被拒，求到幾乎下跪。這件事有「詭」之處，在於大眾銀行申請法拍的房子，自己卻不願意貸款給得標者。大眾但求自己無損趕快脫手，他人死活不管，在莊明玉山窮水盡之時落井下石，如此的欺負社會弱勢，無恥至極。
新聞一出，金管會積極介入，大眾立刻表示「基於道義」退錢，被莊明玉以「若沒反省，不接受施捨」悍然拒絕，「我要的不是錢，是要一個公理正義！」莊明玉終生難忘行員的嘴臉，決心讓「大眾」對社會「加倍奉還」。
還記得嗎？大眾銀行近年常大打形象牌，幾支以台灣弱勢族群展現的不凡力量拍出的憾動人心的廣告，讓人激賞，「生命樹」、「母親的勇氣」還有那印象最深，改拍「不老騎士」紀錄片那支廣告，為了完成夢想，五個老人在人生盡頭前，要完成一次台灣環島的壯遊。
▲這「不老騎士」的廣告片感動人心，卻與其所做所為完全背道而馳 (圖／翻攝網路)
諷刺，太諷刺了！廣告的開頭「五個台灣人，平均年齡81歲」，廣告的結尾「人為什麼要活著？夢－不平凡的平凡大眾」，我們都曾經為這個廣告感動過。廣告用狗血美化夢想，但私下「斷了弱勢人的夢」大氣都不喘一下，這就是銀行業。今天，莊明玉置於死地而後生，那貨真價實，不平凡的平凡大眾，等同以血諫，摘了銀行界向來以「有情」包裹「無情」的面具。
我其實還滿竊喜（當然不是對莊明玉）的，終於可以好好教訓這些殺人不見血的銀行。事件爆出來後，隔天聯合報社論給了一個標：「99比0：銀行是否看見自己的冷血！」，這99指得是前一天彭淮南所說，銀行貸給頂新魏家買九戶帝寶99%的貸款，那種對有錢人卑躬屈膝的嘴臉，怎不讓人寒心與痛心！
▲頂新魏家買九戶帝寶，銀行給予99%的貸款，正是銀行巴結權貴特權現形。(圖／東森新聞)
從各家銀行拒絕，就知這兩案是「通案」非「個案」，這只是證明了金融界該整頓的不只是遊戲規則而已。銀行業最重要的生財路子便是「放款」與「拿別人的錢來投資」。放款，會審核還款能力，這無法置喙，所以越是弱勢越求助無門，但按理說，經濟能力越好的，越不需要借錢，自備款不是應該更高才合理嗎？為何這制度完全相反呢？今天我們該檢討的，是法規之外，該用什麼辦法讓這些只知算計利益，成天錢堆裡打滾的經營者，懂得憐憫，懂得他們自己正是把社會拉向M型兩端的凶刀。
銀行它總想辦法拉攏你來存錢，你繳個費，連櫃台的行員都會丟出基金投資或保險單來推銷，一個櫃員不夠，後頭的主管也湊上來繼續灌酒，想盡辦法挖出你的錢；另一方面，你也可能會接到銀行的電話，問你有沒有資金的需求？每家銀行都會強力推銷自己的信用卡，巴不得你辦越多越好，每張最好都用到循環利息。
行員們口沫橫飛，總說這投資案有多好，報酬率多高，但書是一定有風險，風險一定自付，銀行不會有半點責任。簽任何申請書或簽辦各類信用卡時總有個合約書，你會逐條細看那申請表格後方密密麻麻，小到必須用放大鏡看的合約內文嗎？如同煉丹術，這是他們經過多年的“修煉”出的條文，每個計較都在裡頭，讓這條文一個個綁到你天荒地老，只要出現任何紛爭，永遠是簽名的倒楣。
話題回到「凶宅」。
「凶宅」的背後一定是個悲傷的故事，卻成房市的雷管，踩到就爆，這是民情與信仰使然。社會對「凶宅」的界定，屬於心理層次，只要屋子出過「不正常死亡」的事件，就可能有「怨靈」存在，所以「凶」。只要信仰存在，很難改變人對「幽冥世界」的恐懼，「凶宅」將永遠為惡，肯定加害入住的人。
這由文化衍伸出的民情很難改變，但此類無法鑑定的「瑕疵品」，凶宅因在市場上不具備增值潛力，就有賠錢的高風險，銀行更是「避之唯恐不及」領頭羊。但「迷信行為」，不管是政府、金融機構、教育體系都該「淡化」處理，不該「惡化」它不是嗎？真有神鬼，用「待祝福的房子」看待與稱呼，不是較能撫慰怨靈？撫慰人心？
▲凶宅不乾淨，會招致禍端，普遍存在社會的共識中。(圖／東森新聞)
更有甚者，風水節目推波助瀾，總再三強調房子「不乾淨」會招禍；農曆七月一到猛鬼出籠，恍若台灣鬼屋四處；投資理財也都教育人們如何遠避凶宅，這等危言聳聽，凶宅更難翻身。
當然，神棍們更可極盡煽風點火之能事的說，因為善化這「凶宅」夠凶，交易不但不成，還賠了一屁股，想必快有風水靈異的節目，前去找這房子大作文章了。
▲凶宅最後總會被誇大成鬼屋 (圖／民雄鬼屋遠近馳名，翻攝自國立台南生活美學館)
搞銀行其實和搞法律很類似，一切按照條文與規定行事，重點是在面對有錢人時，權限範圍內就極大化，對弱勢就極小化，這市儈的行徑，和一些奸邪之徒沒兩樣。莊明玉遭遇令人心酸，當然，銀行貸不貸款那是它的權力，但隱瞞就是欺騙，欺騙就涉及詐欺，那麼面對市儈的奸邪之徒的犯行，尤其明知貸者為弱勢，仍冷血傷害，法官之槌更該加重拍下。
我想清楚的告訴銀行業們，呆帳幾乎都是富人造成的，超貸、惡性倒閉然後逃之夭夭，真正讓銀行「收入穩定」的，都是這些兢兢業業過日子的小老百姓，大家薪資按時匯入，按時繳交各類款項，我們每個人的生活其實已經和銀行難分難捨，社會越進步，對銀行的依存度越高，但正因如此，銀行業更該以回饋社會的心，除了錢，面對眾生應該還有高於錢的東西，「吃果子，拜樹頭！」銀行的樹頭，是一般小老百姓，懂嗎？
這事只證明一件事，凶宅再凶，凶不過利益薰心的人心。我沒聽過誰因為住了凶宅倒過大楣的，害人整人最凶的永遠都是活人。
莊明玉，別怕，整個社會都會挺你，大眾銀行若不反省不認錯，「大眾」會因為這個案子從此變成「小眾」的，這一點我對社會倒是深具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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