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攝影—謝忠道

朝鮮薊當主角的機會不多,難得上場了,卻往往顯得寒酸又寒傖;跑龍套時,倒是很稱職,做小伏低,提供的多半是口感,不是味道。當然,朝鮮薊不是沒有味道,只是清淡幽微,很難注意到它。
著名餐廳經理人Alain Ducasse在他巴黎的3星餐廳 Alain Ducasse au Plaza Athénée裡,把朝鮮薊繡上牆壁,遠看到像是一朵大牡丹。另一個3星廚師Alain Passard則放上餐桌當裝飾,替代鮮花。

朝鮮薊長得果然「如花似玉」,外形像一朵含苞收斂的蓮花,或是硬朗的石蓮;綠色的花瓣,包裹緊密,有的品種會染上殷紫。它的綠有點蒼灰單薄,不像石蓮那般飽實厚肉,也不是蓮花的纖盈柔弱,說起來並不討喜。
外表剛硬堅實,瓣尖有時帶刺,像武俠小說裡的鏈鎚,大的有哈密瓜大,小的像嬰兒拳頭,但無論大小,都有一顆煮熟後綿密柔軟的心。

可以生吃,可以熟食,原籍義大利西西里島,16世紀時凱薩琳‧梅第奇嫁給法王亨利二世時引入法國,大力鼓勵栽種。現在地中海沿岸國家都有5、6個品種,主要集中義西法3國,法國以布列塔尼和普羅旺斯最出名。
當年雖是貴為皇后引進的舶來品,今日卻是平常人家吃的平凡食品。最簡單的作法與吃法是:整朵放進滾水煮或蒸熟,然後一瓣一瓣地剝著吃。那味道有點像菱角,也像熟透的馬鈴薯或芋頭,剝一瓣只能嚐到一點葉根可食的部分,沾著美乃滋或橄欖油醋來吃。
一朵朝鮮薊剝下一大盆零落分散的葉瓣,也只讓你吃到一點點的東西,只有剝到內心,才享受到放口大嚼的快感。可是也就這一口,沒有更多了。
其實也不能多吃,朝鮮薊是不易消化的蔬菜,但是對身體有諸多好處,富含鐵與鉀,熱量極低,利尿,最重要的是對肝臟功能極佳。
多樣化的歐陸風味最常見的法式作法是鑲填朝鮮薊(Artichauts à la barigoule)。火腿、肥肉、香菇、香芹切末,炒過作餡料,再把朝鮮薊心挖空,填入餡料,外面用一片薄五花肉片包住,倒入白酒燉煮。西班牙巴斯克人喜歡和蚌殼類海鮮炒煮,滋味甘甜鮮美。義大利人將之切成4瓣,作碳烤蔬菜,淋上橄欖油,前菜(Antipasti)裡幾乎一定有它的蹤跡。
另一種作法是煮熟後和高湯煮成細泥,本來纖維粗硬的朝鮮薊,口感可以被馴服得綿柔若絲,比好的薯泥更勝一籌。可是,那是得花許許多多的耐心苦心和功夫換來的。朝鮮薊是硬漢柔情,骨子裡有一股孤傲清苦之氣,嚐過後也常常留下一絲生命的滄桑感,很少有食物像朝鮮薊這樣,總讓人對生命感情有感嘆領略。
朝鮮薊像什麼?像苦瓜,或一壺清澀的茶。要經過很多人生的滋味後,才能略略體會那份驀然回首的回甘,有多麼沁脾雋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