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租屋客：慌的是還看不見疫情的盡頭
2021/06/26 16:36
聯合報記者陳熙文／台北報導
「好像所有的車子都在兜圈圈，港口也是一樣⋯⋯過去曾經使它成為海岸重要港口之一的商業活動，突然中斷了，僅僅只有少數的船因為檢疫而被拘留，碇泊在海灣當中。碼頭上那些巨大而閒散的起重機，排列在它們旁邊的傾卸車、無人理睬的成堆貨貸與圓桶－都證明貿易也因瘟疫而死亡了。」
法國文學家卡繆於著作「瘟疫」中如是形容被疫情纏身的俄蘭城，恰巧在多年後，遭新冠肺炎肆虐的今天成「似曾相似」的預示。隨著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再度宣布延長疫情三級警戒，各縣市與疫情搏鬥的同時，亦陷入經濟蕭條、停擺的泥沼。原以為暫時性的兩周一延再延，成無止盡的延期。
隨著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再度宣布延長疫情三級警戒，各縣市與疫情搏鬥的同時，亦陷入經濟蕭條、停擺的泥沼。示意圖／聯合報資料照片
「我們的市民堅持著一個觀念：以為現在發生的事情只是一種意外，雖然令人討厭，但總屬於臨時性質⋯⋯它只是一種心靈上的妖怪、一場總會消失的惡夢。但是它並不常常消失。」
就算在防疫表現名列國際前段班的台灣，今年突然爆發的疫情打得國人措手不及，其頑固也超出民眾預期。疫情未能在人們「規定」的時間內結束，民眾只好學會等待，但多數是坐困愁城，尤其是那些已然斷薪的租屋客。
今年40初頭的Ａ先生，是在月子中心駐點的按摩師，隨著三級警戒的頒布，便開始放無薪假，至今已有一個半月之久。在這看似簡短，但還沒有句點的疫情「假期」中，朋友都說他原來的好手藝更進步了，「不用上班，廚藝大耀進。」
縱然與許多人一樣報名了新冠肺炎廚藝進修班，在不幸中偷得一點小幸福，但房租的壓力仍在。A先生說，他每個月的房租約7500元，一下子，每個月的固定薪資沒有著落，心下當真慌，「那是一種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好的焦慮。」所幸，他說，在申請勞工紓困貸款10萬元之後，心上的慌有平復一些，但房租可不會因為疫情就可以少付。
面對可能的解決辦法，A先生說，他當然希望政府可以伸出援手補助房租，不然繼續燒錢下去，他可能也得另想法子，例如，加入外送員的行列。他語帶樂觀的說，「一定會有辦法的，」還不到絕望的時候。「就是希望疫情能夠好轉大家都能像以前一樣上班，（我）現在就是每天好好煮飯、運動、看書、打電動。」
在疫情當中，保持樂觀無疑是一種自我調解，但徒有樂觀，卻不能積極有所作為，總歸讓人氣餒。「人需要答案時，答案不見得都得都會出現，極常見的情況是，唯一的答案，就是等待答案。」
葡萄牙小說家喬賽·薩拉馬戈在他的名著「盲目」裡，敘述一種怪異的疫情，凡接觸到的人，眼前皆現一片白光，染上目不能視的症狀。所有人都看不見，無處可去；就算有處可去，也是帶著徬徨，摸索前進－最可靠的辦法，只有等待。
今年32歲的Ｂ小姐是一名北漂，不過漂了很多年，亦可算是半個台北人。面容姣好、口條清晰的她，平時是新創活動中，炙手可熱的主持人，然而三級警戒後，事不由人，她也宣告停工。
警戒之初，面對工作取消，她隨即南歸，一是有北部疫情較為嚴重的危機感，二是老天縱不仁慈，但好歹能趁機陪陪平時因事業而耽擱、少見的父母。不過，在台北租的房子總不能說退就退，畢竟等到疫情結束，還得回來工作；近2萬元的房租，仍得每個月定期繳納。
於是，B小姐雖然無事一身輕，其實躺在沙發上的時候在花錢、與父母聊天時在花錢、玩遊戲的時候在花錢－房租成無形中的消費；她笑說，再加上回家之後要幫忙分擔菜錢，以及各種花費，可能還得彌補一下在外工作，無法在家陪伴父母的孝心，費用可是一點也不見精簡。
B小姐當然也試圖尋求政府的紓困補助，但似乎並不符合資格。不過，她自認財務上還過得去，只是疫情警戒遙遙無期，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另覓工作，還是堅壁清野，堅守到疫情結束的那一天。「很難做明確規劃，不知道（疫情）是多短還是多長。」
相較於較有本錢抵抗疫情困境的社會中壯年，今年24歲的Ｃ小姐則面臨更迫切的危機。「坦白說，這份工作我做到6月底就要被資遣了。」
身為文創公司社群小編的Ｃ小姐不諱言說，公司在疫情之前就有營運上的狀況，原來還有一到兩年的觀望期，但疫情突然來襲，幾乎給了公司最後一擊。C小姐說，自5月中旬疫情爆發，公司便開始資遣員工，或是員工薪資砍半。
為了求生存，C小姐與其選擇拿半薪，也要留住工作，但最終也逃不掉被資遣的命運。她說，現在的房租，不含水電費，每個月要繳1萬800元，她雖有申請紓困補助，但顯然還在等待結果的過渡期，現在只好等公司開「非自願離職證明」，以向相關單位申請失業補助。
對於離職，Ｃ小姐認為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憂的是疫情之下，工作確實比過去更為難找，不知道下一份薪水在哪，不斷燒為數不多的存款，令人感到恐慌，不過往好的方面想，「我終於可以離開這份血汗的工作了。」那是她在災難中，唯一找到的小確幸。
而詢問這三人，是否有退租的準備，他們皆有出人意料的樂觀，認為還不到要那一步。而據了解，內政部預計於2021年8月擴大既有的營建署租屋補助，補貼最高金額從每月5000元調整為8000元，是否有及時雨的效果，還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