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楊欽亮 攝影：高宏君

「其實，我已經退休了，因此許多人覺得很奇怪，見了我就問為什麼還來做餐飲？」中午十二點半，我們在春申食府占地七百多坪地下樓的一間包廂裡，挨著餓眼巴巴地望著一桌佳肴，暗吞口水等待攝影記者拍完照。趁著空檔，楊佩佩還可以補點妝，捏著唇筆那雙手不知道拉拔過多少你我熟知的演員，如今卻為湯湯水水的事業算及錙銖，都是意外。

掛爐櫻桃鴨名滿台北

春申食府是前紅豆食府總經理李慶興創設的餐廳，人稱「小李師傅」的李慶興，師父是老蔣時代的「御廚」唐永昌。唐永昌在重慶南路開的復興園餐廳以椒鹽螃蟹等菜肴聞名，五十年代與敘香園並稱台灣兩大江浙館子。李慶興有了名氣後，曾被國泰集團大公子蔡辰男挖角去當隨園與來來大飯店主廚。二○一三年李慶興離開紅豆食府後開了春申食府，巧的是春申食府位在的台北市仁愛圓環邊亞洲大廈一樓與地下樓，當年正是敘香園所在地。

「從前我常來春申食府吃飯，聽說小李師傅想找人接手，就來看他的財務報表，覺得是個賺錢的行業啊！」當年春申食府風光開幕後，一道標榜「吃好鴨不用到宜蘭」的掛爐櫻桃鴨名滿台北，油爆筍殼魚、腐乳扣肉、醬爆肥蟹、豌豆蘆蝦仁、鵝掌鮑魚等名菜，乃至於上海燻魚、油爆蝦等開胃菜道道不含糊，在百家爭鳴的餐飲市場上也闖出了名堂，青山、楊小萍、張俐敏、朱延平等影藝圈人物都曾經是座上常客。

愛吃到從主顧變老闆

二○一八年初，李慶興生了倦意，想找人接手，曾經名滿電視圈的楊佩佩聽說消息，又知道包括與李慶興一起從紅豆食府出走的大廚炮哥等內外場夥伴都會留下來，她因而起心動念，決定接下這家餐廳。小李師傅經營到去年三月底，楊佩佩四月就跟房東續約，五月初，就從主顧吃成了主人，從製作人變成了餐廳老闆。

「想像中經營餐廳很簡單，不用花太多精神，坐在家裡就可以賺錢，結果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攝影記者拍完照，我們開始品嘗一道道美味佳肴，我非食神，分辨不出春申食府的口味在李慶興離開之後有多少變化，只覺得美味依舊，幾道菜有網友評說是「好吃到驚天地泣鬼神」，似乎也不誇張。只是楊佩佩說，「瑣碎的事很多，可能天天都有狀況，其實和以前拍戲時一樣，只是那時許多狀況下面的人就解決掉了，現在啊，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了。」

這麼大的場地每月上百萬元租金的確是個負擔，此外，景氣一年來差了很多，吃飯的人少了，其中陸客減少是很大的原因，加上一例一休實施後排班困難與薪資成本增加樣樣成了麻煩事，楊佩佩再也不能像她製作過的金庸小說改編作品那樣輕鬆自在地「笑傲江湖」。愁情煩事多了，醉酒不醉酒都不能罷休，總統大選時吳萼洋重新唱紅的「愛江山更愛美人」，當年還是她製作的電視劇《倚天屠龍記》片尾曲，如今對映上心境，也是一種巧合。

負氣離家隻身台北闖天下

一九五一年，楊佩佩出生在屏東縣潮州鎮，後來隨來台灣後由職業軍人轉業當中學老師的父親搬進了高雄縣路竹鄉路竹國中的宿舍。童年歲月並不美好，因為她有個脾氣不好的爸爸，與受不了爸爸脾氣而離家的媽媽。沒想到在岡山念高二那年，她也因為不願意在父母親的離婚官司上幫爸爸說話，導致父女鬧僵而離家出走，隻身到台北打天下。到了台北後，楊佩佩認識經營旅行社等事業的未來老公，那時她才十六、七歲，他比她整整大了二十歲，雖然經過了好一番轉折，兩個人還是結了婚，而結婚那時，她已經在他的資助下到香港的珠海大學社教系念了書。可是，這段只維持了兩年，她就成了寡婦。楊佩佩說：「是心臟病，他前一天覺得不舒服，第二天就往生了。」

「他的旅行社和貿易公司很多支票在外面飛，我身上本來還有很多現金，公司說要軋頭寸，都拿走了。」楊佩佩得打起精神，抱著兩歲的孩子四處善後，幸好死去的先生臨沂街上有間和弟弟共有的日式老房子，她借了錢買下先生的弟弟那部分產權。楊佩佩說：「我問別人說是賣地好還是合建好，人家說，自己蓋最好，於是我找建築師請了執照，弄了個售屋看板，有人看見了喜歡就付款，房子就這樣一面蓋一面收錢地蓋了起來。」

門外漢誤打誤撞踏入電視圈

房子蓋完後也賣完了，一下子，楊佩佩身上又有四、五百萬元現金，四十幾年前那是一筆很大的財富，她卻沒守住，原來是被傳統戲曲演員友人的弟弟以「可以借錢生利息」理由騙走了。她說：「說借他三百萬元，他給我六百萬元支票，後來一直不能軋。」怎麼辦呢，總不能坐吃山空呀？幸好那時人氣當紅的藝人夏玲玲租了楊佩佩乾媽的房子，兩人因而認識，夏玲玲把她介紹給台視節目部經理李聖文，還說要她拍戲可以，條件是要讓楊佩佩當製作人。

「李聖文說好啊，叫楊佩佩弄個故事大綱來。可是我對這行完全不了解啊！」幸好她認識的當紅編劇司馬襄趕忙弄出了一個劇本，雖然沒拍成，但是在夏玲玲這個大貴人的引介下，她從此跨進了電視圈。楊佩佩從製作台視社教節目開始蹲馬步，後來去了年代集團創辦人邱復生早年經營的大世紀傳播，製作動感女星楊美蓮的歌唱節目。「雖然帶了一個劇務，寫rundown、找歌星、發通告、抬便當、當司機，什麼雜事都要分攤。」節目叫《豔陽下》，這位初生之犢的製作人果然整天在太陽下東奔西跑，曬得黑炭一樣。

「後來中視推出『金獎劇場』，開放給有導演、有劇本的製作人提案，案子過了可以有二十七萬元帶機拍的預算。」那是一九八五年前後的事，當時正值電影業不景氣，許多電影導演賦閒在家，楊佩佩便和導演宋存壽、董今狐等人合作拍單元劇。他們用拍電影的手法拍電視劇，部部精雕細琢，打響名號的楊佩佩於是在台視力邀下，開始在台視拍八點檔連續劇，包括《笑傲江湖》、《還君明珠》、《春去春又回》和《倚天屠龍記》等，歷史、時裝、武俠、愛情等題材她無所不拍，幾乎齣齣都是收視保證。

入住台北市燙金地段

這位王牌製作人後來買了台北市信義路上的「僑福花園廣場」，那是棟屋齡三十多年，帶了某種傳奇色彩的名宅，名人住戶包括剛去世不久的裕隆集團董事長嚴凱泰、社交名媛何麗玲等，楊佩佩就住在何麗玲樓下。她說：「有八十坪大，當時一坪二十幾萬時買的，管理非常好，到現在還跟新的一樣。」

掌握這幾年房地產價格鬆動的機會，楊佩佩最近在忠孝東路、敦化南路口一帶買了間五十年屋齡的中古屋。她說：「本來每坪開價要一百萬元，一直講價，後來降到七十二萬元，心想夠便宜了，就下手買了下來。」她不諱言，買這間房子是為了「等都更」，在上海、台北兩邊跑的現在，她還是會住在僑福花園廣場裡。

當年處理丈夫過世後萬千瑣事時抱在懷裡的兒子，小時候就被忙到無法分身照顧的她送到美國。孩子非常爭氣，從來沒讓楊佩佩操過心，紐約大學畢業後創業，幫自己打造了億萬身價，二十六、七歲就已經享受起退休人生。她早就可以跟兒子過起一樣的生活，但是踩進餐飲業第一天，她又讓自己扛下了無法輕言卸下的責任。

「每天，我都在春申食府吃飯，知道我們的菜越來越好，接下來，就是要把服務一點點、一步步做好。」她已經十年不做節目，因為某一日起她發現自己的熱情不見了。對春申食府呢？楊佩佩說：「熱情必須要有，不拍戲可以不拍，但這件事沒有退路！」從來，她就是個認定目標，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女人，這次就算再通過一次試煉，你也不會覺得意外。

▲春申食府小檔案    

地址：台北市大安區仁愛路四段66號 

電話：02-2707-3555 

網址：www.springofshanghai.net 

營業時間：11:30～14:30；17:30～21:30

▲楊佩佩小檔案 

出生：1951年 

學歷：香港珠海大學社會教育系

經歷：台視、中視、衛視中文台製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