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大師 司馬中原 說鬼一生成傳奇
你的鬼故事資料庫裡，少不了來自司馬中原訴說過的，他帶著前世記憶來到這世，沒上過學校，卻飽讀詩書，還寫下上百本書，不管他說的鬼多精彩，「司馬中原」本身就是一則傳奇……
撰文：楊欽亮 攝影：張聖奕
「有一晚我穿了件長袍馬褂，戴了頂古老的禮帽跟友人聚會，散會後招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問，老先生你到哪裡去？我把聲音放低說，過辛亥隧道。他神情緊張地繼續問，過了隧道怎麼走？我說，左轉上山，那司機嚇得連忙跳下了車子。」
說鬼大師司馬中原的家的確就在辛亥隧道口附近，鬼影幢幢的傳說是真是假，他可清楚了。他曾說，「隧道上面是墳墓山，開了一個隧道，鬼睡不著已經很惱火了，如果還喊說『我不怕鬼』，鬼會跑出來鬧給你看看！」其實早年移居此地時他看得更多的是蛇。1971年前後當司馬中原和太太吳惟靜買下自家這塊空地時，辛亥隧道才剛開工。「機器成天嗡嗡響，蛇就跑下山，等隧道修好了才又溜回去。」司馬中原這幢獨棟透天住家蓋了十二年，共花了1,280萬，連地下室共有129坪，他說：「現在要1億元。」
未喝下孟婆湯 轉世仍帶前世記憶
本名吳延玫的司馬中原出生在江蘇洪澤湖畔的淮陰魚溝鎮，父親吳隱觀是鎮長。他誕生在簷口嵌著虎頭瓦的兩層樓宇，裡頭除了人，還一起住著毒蠍、赤練蛇和黃鼠狼，「有些大蛇長過8、9尺，大模大樣的盤在供桌上大啖供品。」然而再怎麼令人膽寒，也不如他帶著前世記憶來到人世這件事。
他說，他前世是一個童養媳，上吊輕生後兩個鬼差帶他走到孟婆那邊，司馬中原趁著孟婆舀湯時，腿一縮，滾過桌子底下，跑到一個有雲霧與火光的地方，讓陰差把他推下去。來到人世的第一天，他一睜眼就說：「我的手怎麼這麼小？」，隔三天又指著牆上一個字說：「福」，大伯嚇壞了，大喊這是個妖怪，他才沒敢再說。
妖怪又如何？比妖怪更懾人的日軍鐵蹄很快就踏上了蘇北，司馬中原不停地跟著家人逃難，六歲時逃到外婆家，九歲時父親吐血身亡，他繼續逃，他說：「我從小就在戰場上，吃過人血，喝過人湯，踩著人頭走路，要是有一槍打歪，我就死掉了，但是我死過一百遍都死不掉。」逃難歲月，他住過火燒的廢墟、空寂的破廟與街市的長廊，聽了一肚子鬼故事，但老家的故事少年時代已經終結。後來，司馬中原去考了警員總隊，但沒等到畢業分發，大陸局勢告急，隔年五月，他就跟著搭上最後一班撤離大陸的大江輪來到台灣。
靠寫作攢下人生第一間房 眷區竹屋拉拔六兒女
到台灣後，司馬中原被孫立人的部隊接收，在鳳山步兵學校當科員，二十歲不到，他就用司馬中原這個筆名寫起小說。他認識了在女青年工作隊的吳惟靜，吳惟靜寫詩，他寫小說，因為愛得深，兩人違反女青年大隊成員二十五歲後才能結婚的規定執意結婚。司馬中原說：「蔣介石很生氣，把我們兩個都踢出部隊！」
那時他已經可以靠寫作掙盤纏，但因「收入微薄，作不起『有巢氏』的夢」，結了婚後不得不先在高雄縣大樹鄉興化寮山區租一戶農戶側屋，跟房東學台語、泡老人茶，後來搬到鳳山鎮上一棟背靠菜市場的老式城鎮住宅，司馬中原許多作品的題材，都來自菜市場裡那些形形色色的攤販。市場邊住了一年，他就在鳳山國小旁邊買了人生第一間房子。
「是1,600元買的一個小樓。」司馬中原曾經寫道，這第一間買來的房子是位在眷區的一幢克難竹屋，雖然克難，卻又詩情畫意。六個孩子陸續在1954到1960年中間出生，司馬中原倒也靠著勤勞不懈的筆耕把所有孩子都拉拔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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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中原 小檔案 本名吳延玫，1933年2月出生，本籍江蘇淮陰，代表著作有《狂風沙》、《荒原》、《月光河》、《駝鈴》、《巫蠱》、《鄉野奇談》等。曾於「第30屆世界詩人大會」時獲頒榮譽文學博士 |
漂向北方求發展 與蔣經國聊出好交情
「後來我和太太想了想，住南部不如住北部發展好，到台北，很多重要人物容易見到面。」到台北後，他們當過一陣子經常搬遷的遊牧民族，後來咬緊牙買了間位在吳興街的二層樓國宅，是邊間房子，有個院子，改建成三層樓。他們在那裡住了二十年，除了夜夜挑燈運筆寫作，司馬中原也在陸軍官校、國防大學等學校教書，前總統蔣經國的兒子蔣孝武、蔣孝勇是他班上的學生，他也因此跟蔣經國有段交情。
司馬中原言及此精神抖擻起來：「有次我從鳳山帶個乾女兒去台北看蔣經國，那時很多上將想見他，都站著，我這個中尉卻坐在那裡抽著香煙跟他聊天。」蔣經國喜歡聽他講官場百態，探知真實民情，卻也常常氣病了，後來蔣的參謀建議他少講一些，司馬中原才不再講他的「官場一千零一夜」。
沒上過學卻飽讀詩書 稿酬不是買地就是買房
他見多識廣，博學多聞，才能跟小蔣這樣的人物毫不避諱地開講。司馬中原這輩子讀很多書，也寫了113本書。「我沒念過書，還在國防大學教書，靠的是自學。我記憶力非常好，寫了100萬字的書，五十年了都不會忘掉一個字。」司馬中原搭大江輪從基隆上岸時，是個連小學畢業證書都沒有的人，但運用文字的天賦與逃難路上的歷練卻讓他成為多產又多面相的作家。他說：「我不斷地寫，在皇冠的時候賺的錢很多，《狂風沙》賣了27萬本，夠讓三個小孩一起買飛機票去留學。」
領得的稿酬，司馬中原都交給太太，自己身上常常都只留幾百塊，吳惟靜理財有一套，她覺得六個孩子每人都應該有幢房子，因此「不是買塊地，就是買棟房子」，除了台北市吳興街老家及辛亥隧道附近兩幢透天房子外，吳惟靜還在中山北路與桃園大溪各買了一幢房子。
司馬中原說，太太買房子有一個重要的原則，是「這房子要能看到東邊出來的太陽」，因為這樣一來不能睡懶覺，人就會勤奮。當然也有失手的時候，像中山北路的房子他們就想賣掉，原因是「附近都是酒店，環境比較複雜」。
記憶力減退換得輕鬆 說鬼一生成傳奇
2014年司馬中原因為腦溢血（小中風），醫院住了一個半月，出院時記憶力他估計只剩20％，除了太太，他只認得諧星豬哥亮。「過目不忘不累嗎？真累啊！有病以後，什麼都記不得，反而輕鬆！」雖然記憶力慢慢地又回來了，但鬼故事他也說得少了，幸好自己還是個好吃鬼，來赴約前還繞了大圈子，去延吉街的燒雞店提了一袋子燒雞，那滋味也是吳惟靜喜歡的。
吳惟靜大司馬中原三歲，他都惟靜姊惟靜姊地喊她，這些年她身體不好，也都由司馬中原親自照顧三餐，倒是大病之後他仍可快步行走，甚至去爬台北一○一大樓。他在台北科技大學講生死習題，有關人與鬼，他的看法是「鬼只是脫殼子的人，人是帶殼子的鬼，並無分別。」
他對六個孩子的評價是：「都不得了！」孫女有的是圍棋七段，也有的是美國威斯康辛州首席鋼琴家。青年時他形單影孤，如今兒孫滿堂且享譽華人世界，說了一生傳奇，自己也成了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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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中原 後記 由於太太擅理財，又懂得挑房子，人生晚年，司馬中原的日子其實過得愜意。前些年，還常從家裡往後山爬，爬到軍功山另一面的老家吳興街那裡去。他喜歡吃吳興街上的豆腐腦，以前每天都要吃一大碗。現在他每天只睡2小時，其他時間都用來讀書。大師一生，絕不容自己腐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