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淵源
「未來麵包」這個詞很像《哆啦A夢》劇情裡會出現的物件，那部偉大的漫畫其實就像許多出色的科幻小說一樣，為人類社會預告了很多未來的主流價值，包含慾望、需求、情愛…等等物質與心靈上的療癒之道。
「預售屋」則是台灣房地產領域裡的一個偉大發明，我猜當年的發明者應該也是一群有著跟哆啦A夢一樣的聰明腦袋，或者也有一個神奇的魔法口袋吧！「賣房子」這件事或許只是一樁交易，但「賣一群還沒蓋的房子」可就是一個經濟學、一場戰爭、一齣八點檔戲劇與一場、十場、百場的人生大事了！
預售屋是未來的麵包（圖／林淵源繪）
我常在想，如果房地產是一個非洲大草原的話，那麼建築師該算食物鏈裡的哪一環呢？小白兔、樹懶、小鹿斑比、長頸鹿？或是金龜子、瓢蟲、樹葉、樹葉上的露珠？反正無論如何不會是上層的物種。可能是因為房地產是一個因居住需求而產生的經濟模式，後來進而演化成為另一種「漲跌很有感」的貨幣，那麼越能夠驅使這裡頭的經濟槓桿擺動的人，也就越接近老大的位置了。如果沒有先弄明白這件事，往往會使許多年輕熱血的建築人在這個領域裡遇到挫折或是困惑，甚而認為那是一種不談主義、無關正統的「非建築」。
其實人間百業本就如人飲水，每個人都有其解讀之道。有人覺得艾雷島的泥煤味威士忌像難聞的腸胃藥，有人卻愛得要死，把它喝出了詩詞。不管你要不要把房地產視為「建築」，它終究是解決居住問題的一種方式，從滿足需求到創造需求，一直到定義需求。在這個產業裡一直有一群人在思考新的可能性，尋找新的商業模式。
而「預售屋」正是在這股動力運轉裡被創造出來的「新」物種，當然以現在而言，這已經不是新鮮名詞。但若以交易行為的模式來說，應該在其他的商品領域很少出現吧！最主要的原因，就在於「預售屋是一種未來的麵包」這種超現實概念了。你吃過剛出爐的麵包，也嚐過過期的麵包，但你如果買到一個標著未來日期的麵包時，要不就是店家標示錯誤，要不就是剛剛那一口過期麵包導致你頭昏眼花而看錯了。但是在這裡，不僅賣家明白告訴你那個標示絕對正確，而且買家也真的嚐到了一口一口麵包的滋味。
你說那不就是一種虛擬實境的銷售技法嗎？當然不是！而且「虛擬實境」還是近幾年藉著科技之賜才萌芽發展的一種體驗方式。「預售屋」可遠遠不止於「體驗」這個層次了，這裡會有一間1：1足尺寸的「樣品屋」，展示著夢幻中的勝利人生。裡面陳設了生活中該有的傢具與人們很想要有的生活情趣。它會告訴你，未來居住在這裡的女人，會有一位準時回家吃晚飯的老公，吃完了飯會跟妳在進口廚具上搶著洗碗擦桌子，然後去樓下健身房舉啞鈴，為了晚上更美好的那件事。未來的男主人，則會有一位不僅每晚煮了一桌佳餚的嬌妻等您入席，而且就算是總統大選開票之夜也一樣，餐桌上每晚都會點著香氛蠟燭。
在這個預售的人生裡，「浪漫」只是基本的配備。這裡還會有美麗人生的全套提案，因為住在這裡的你，除了會有和諧的婚姻，還會有乖巧受教的小孩，將來會就讀隔壁的優質小學與捷運十分鐘就到達的國立大學。而且你們一家人會在房子後方的美麗河岸留下無數美好回憶。直到你與伴侶偕老白首，你們一家人會繼續帶著你的孫子在河堤旁騎腳踏車，因為除了地段價值與無敵景觀，「增值與傳家」也是預售屋要幫你的人生畫的重點之一。
我的執業過程裡也曾設計過許多「預售屋」與預售屋裡賣的那個「屋」，在過程裡有機會與一群房地產業界的專業團隊進行切磋，在一次又一次的協作經驗裡，讓我有機會從不同的視角與視點裡找到新的觀點，也從而調整了認知，「建築」與「建築業」仍是有些差別的。雖然分屬兩種專業，但這兩者裡頭都會有「建築師」這個位置，如果戴錯了腦袋走進去，再怎麼用力恐怕都會讓人失望。我時常覺得，把事情做「對」比做了一件你以為的「好」事還要重要，不過這恐怕又是另一件「如人飲水」的事了。「建築」一旦進入了買賣的邏輯裡就不免產生「商品化」的概念，對於價值觀裡的神聖殿堂出現了「$」的符號這件事，熱血建築師們其實無需太緊張，如果能夠為世界設計出良善的「好商品」，也可算是一種淑世的主義吧。
關於「預售屋」這一塊帶有些許禪意的「未來麵包」，也許有人會認為賣麵包的人把世界講得太美好了！但是話說回來，有誰會說美麗人生不是他的追求呢？我們從家屋裡走出來，也終要走回家屋裡，可以把「家屋」作為一個話題，我猜想每個人談著談著都會望向一個的光明未來。至於負責做麵包的人，就存著好心頭，專注做好每一塊愛的麵包才是最重要的事。最好在未來出爐時讓人吃到的不只是麵包，而是一塊料多味美、新鮮實在又營養豐富的「蛋糕」。
